夜冷独香

正文  第20章

章节字数：1789  更新时间：09-12-05 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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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地煞白了脸，像见鬼似的把画轴扔在一边。这画中人，分明就是我自己——可是看题跋与纸质的老旧昏黄，作画的时间应该是十数年前了，至少是我的生辰以前。我复又重新细细一看，笔锋清秀俊逸，隐隐的熟悉，上题：倾城于文护九年。是那个传说中美动天下的皇姑么？真是奇了，我与她竟如此相像，莫非……我急急地翻找着床榻，果然，一封笔迹娟秀的泛黄信笺隐与夹层不经意间被我发现。

    含：

    见字如晤。儿无殇……切记好好照料。

    我放下手中脆弱得仿佛禁不起风吹的薄纸，指尖已被攥得发白，青筋浮现。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我浑身力气像都被抽出了一般，瘫在软榻上，两眼发黑。一定是我看错了，这怎么可能呢？我冰冷着十指，轻轻捧起那卷美人图，此时却出乎意料的镇静。不行，我要去问问父皇。

    一路上行来，竟也没人阻拦，可能是看我脸色太过骇人，直到父皇御书房门前，那领头的总管太监秦喜被我急得团团转，索性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哎呦，小祖宗嘞，陛下他如今还在忙，您是不能进去的，长公主——”我恍若未闻道，“你这老太监，还不快些让开，你没见本宫有事找父皇么，你若是再不让开，”我抬眸，斜长凤眼冷冷一挑，“本宫迟早割了你这烦人的舌头！”趁那老太监被我吓得不寒而栗正愣神的当口，我狠狠把他踹到一旁，头也不回地闯进御书房。谁叫你这老太监不识相，非要在这时拦着我呢。你若是非要死，我也就勉为其难成全你罢。

    “殇儿，你怎么来了。”面对我的不请自来，父皇也仅仅是轻皱眉梢，随即淡淡笑开。我直接抖开手中卷轴，轻轻问，“她，是谁？”久久听不到回答，一时间空旷的书房只有我精疲力竭的呼吸，父皇夹带着苦涩的声音如云般飘入我的耳际，“无殇，你，终是知晓了。”

    这么说，真是她。我绝望地闭眼，仍是不死心地问，“我，是她的女儿么？”

    “是。”父皇的声音，沉稳而不留余地。

    “那么，我是，你的女儿么？”

    “是。”我双眼开始发黑，“真的是你们，天啊，你们怎么能作出这种事来，这是有悖伦常的啊。父皇，父皇你怎么能——”“殇儿，你不懂的。情之一字，任是谁也参不透。朕身为天子，可仍是挽回不了所爱之人的生命。殇儿，你是倾城唯一的孩子，朕——”话没有说罢，我已经头脑眩晕，心口一阵剧痛，而后便软软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彻底陷入黑暗的那一刹那，在脑海中一晃而过的不是那明艳得无法正视其锋芒的女子，而是一张眉目宛然的脸，慈爱依然。母后——

    在一片没有知觉的黑暗中，我仍是用混沌的头脑来思考这个问题。母后，这个温和的女人，她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态来作我这个不伦之恋所诞生孽种的母亲，且这个狠心无情的男人是她生命中唯一在乎的人。父皇啊父皇，面对母后，你是多么残忍。我不恨他们，毕竟，那是与我生命的人，只是我仍旧不想听见任何有关于他们的事。

    悠悠醒来，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个梦，一个惨烈到不忍目睹的梦，里面有父皇，有母后，有那个未曾见面的绝美娘亲，还有苦苦挣扎不得解脱的心，以及那像夜来香一般只能在夜晚开放的，不能见人的感情。我缓缓转过头，很熟悉，这是我的寝宫，天哪，还有——湘宁！身着豆绿宫装外罩暗纹镶银边绸丝短褂满目欣喜外加一点怒气的大宫女见我醒来，先是惊异地瞪大眼睛，然后便气势汹汹地冲我走来，我只得涎着脸，满连堆笑地望着湘宁，可是，这明显没有什么用。“长公主，你——去那里了？”

    “本宫，本宫自然是去找父皇啦。”我不自在地四处张望着，想要转移话题。

    “出去逛逛？不，奴婢是说，这些日子您去哪了？”没等我回答，她便自顾自地大声道，“殿下难道没有听到那日奴婢的话么，您出了宫，您倒好了，可怜了奴婢们这一众宫人，急得团团转，皇后娘娘发了好大的火，就差封城差御林军搜寻了。这都是奴婢们替您扛着。”她嗔怨地蹬了我一眼，“身为一国公主，您怎么能这样呢，您怎么能这么不负责呢，您怎么能这么不听话呢！”这一长串的话说完，她也不嫌累。我对着正偷笑的宫女太监们做了个鬼脸，无奈地苦笑。能这么不畏强权地训斥公主，这沈湘宁也算个异数了。

    “咳咳。”我正色，“湘宁，虽说这件事儿我有不对之处，可是你这么堂而皇之地训斥于我，难道就没有考虑到我长公主的威仪么。”说罢，我冲平常跟我没大没小的宫人们使了个眼色，他们就忍着笑意一本正经道，“殿下说的是，湘宁姑姑该罚，该罚。”湘宁一个白眼扔过去，那出头的小宫女打了个哆嗦，急急道不敢再犯，满堂哄笑。我抿唇笑开，或许，这种感情真的会令人忘却苦痛，只是母后，母后。我想，我该去看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