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冷独香

正文  第21章

章节字数：1715  更新时间：09-12-07 1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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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悠醒来，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个梦，一个惨烈到不忍目睹的梦，里面有父皇，有母后，有那个未曾见面的绝美娘亲，还有苦苦挣扎不得解脱的心，以及那像夜来香一般只能在夜晚开放的，不能见人的感情。我缓缓转过头，很熟悉，这是我的寝宫，天哪，还有——湘宁。身着豆绿宫装外罩暗纹镶银边绸丝短褂满目欣喜外加一点怒气的大宫女见我醒来，先是惊异地瞪大眼睛，然后便气势汹汹地冲我走来，我只得涎着脸，满连堆笑地望着湘宁，可是，这明显没有什么用。“长公主，你——去那里了？”

    “本宫，本宫自然是去找父皇啦。”我不自在地四处张望着，想要转移话题。

    “出去逛逛？不，奴婢是说，这些日子您去哪了？”没等我回答，她便自顾自地大声道，“殿下难道没有听到那日奴婢的话么，您出了宫，您倒好了，可怜了奴婢们这一众宫人，急得团团转，皇后娘娘发了好大的火，就差封城差御林军搜寻了。这都是奴婢们替您扛着。”她嗔怨地蹬了我一眼，“身为一国公主，您怎么能这样呢，您怎么能这么不负责呢，您怎么能这么不听话呢。”这一长串的话说完，她也不嫌累。我对着正偷笑的宫女太监们做了个鬼脸，无奈地苦笑。能这么不畏强权地训斥公主，这沈湘宁也算个异数了。

    “咳咳。”我正色，“湘宁，虽说这件事儿我有不对之处，可是你这么堂而皇之地训斥于我，难道就没有考虑到我长公主的威仪么。”说罢，我冲平常跟我没大没小的宫人们使了个眼色，他们就忍着笑意一本正经道，“殿下说的是，湘宁姑姑该罚，该罚。”湘宁一个白眼扔过去，那出头的小宫女打了个哆嗦，急急道不敢再犯，满堂哄笑。我抿唇笑开，或许，这种感情真的会令人忘却苦痛，只是母后，母后。我想，我该去看看她了。

    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

    母后的宫殿，焚着淡淡的檀香。正殿里供着佛龛，观世音大士面容慈悲俊美，宝相庄严。在这座与前朝帝王寝宫同名的宫殿，此时正居住着全天下最为尊贵的女人，大锦的皇后。母后独身伫立于窗前，却不似往常那般身着团云金凤滚变绣的绛红色宫装，而是穿了一身素洁的湖泊蓝搭栀子色曳地长裙，外罩一件浅浮云色流苏薄纱短襦，更显面庞清丽消瘦。她只拢了一个倭堕髻，步摇伶仃，璎珞轻巧，那细致纤长的眉轻轻蹙着，如烟似的笼着一层淡淡的愁绪，凝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踌躇了半晌，我终是轻轻唤道，“母后——”话音方落，那美丽女子倏地回首，目光中满是不加掩饰的讶异和惊喜。她急急地冲我走来，拉了我的袖细细打量。见我无碍才松开，拉了我坐下。“殇儿……你，都知道了罢。”母后一眨不眨看着我，犹豫地启唇。我垂首，默默地点头。母后一声长叹，缓缓道，“你确不是我的女儿。那日，你的娘亲方因你去世，陛下悲痛欲绝，连顾你的心都没有。奶妈把你送到我怀中。”母后一顿，如水眉目中分明漾出深深的柔情和怀念。“你那么小，我一抱，你便笑开，真的很是可爱，眉眼还未长开就已得三分清艳。”“从你对我笑的那一刹那，我便决定，要当你一生的娘。可是，我当着当着便后悔了。殇儿，你为什么不是我的亲女呢。”她侧首，不确定地望着我，“殇儿，你会不会怪母后这些年来一直自私地隐瞒？”我无声地把头倚进母后的怀抱，不想让她看到我眼角的酸涩，闷声道，“哪里，母后，您一直都是我的母后，不论你是生我的娘亲还是其他。您的恩德，殇儿无以为报。”此艰难的抉择，被她述说的如此平淡，我何德何能，能平白拥有您这么多年如此深刻的爱？

    母后，其实我们何其有缘，从我对你微笑的那一瞬就已经注定，不论前世来生，不论是否亲生——这一辈子，你是我的母亲，而我，永远是你的女儿。

    在母后那儿用了晚膳，却接到父皇口谕，命我在凤栖宫中禁足三月，反思我擅自出宫之过，期间不得踏出宫门一步，月俸减半。湘宁他们都是一脸惶恐，自我出生以来父皇从没有如此声色俱厉地责罚于我，我这次任性，找来了不大不小的麻烦。整个锦城恐怕都在看我的笑话。“殇儿，莫怪你父皇，他，也是为你——”晚风迤逦，我甚至可以听到那些和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如同小时候一样，明月之下那些貌美的宫娥珠泪滴溅在白玉宫阶，淡淡的凄怨。我耸肩，唤来湘宁为我挽了一个松松的飞燕髻，远方，大小的宫殿金碧辉煌，明丽的色彩同着斑斓的琉璃瓦，连同半个天际缓缓沉于黑暗，魅惑无比。莫名地陷入沉思，我偏过头，淡淡道，“湘宁，掌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