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479 更新时间：23-04-16 00:48
周五下午最后一声滚雷响，周嘉晨刚从数学竞赛小组解散出来，踏下教学楼的最后一台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充耳不闻，往校门口走去。
乌云散去，开始有日光铺天盖地的洒下来，地面依旧水漉漉，映着各路匆匆又闲散的人群模糊影子。
他站在校门口时刚好迎着光，有些被照的睁不开眼，抬手用左手掌揉了下眼睛，先是模糊，而后整个世界清亮起来。
然后看到不远处，猝不及防撞入他视线里的身影，高挑，削瘦，扎起马尾，印花黑色背心束在破洞短裤里，脚上依旧不变的八孔马丁靴。
他就那么看着，追随着，目不转睛着，旁若无人的。
不敢眨一下眼睛的看着。
路过他身边的人带过一阵小声的低语，他站在来往的学生人群里，名字在每一张口中念起，议论着，女孩子们的心思也在他的四周沸腾，连同前几天持续发酵的话题接着春风吹又生。
雨后的水汽有些湿了他额前的头发，直到那人影走过对面街巷里去，看不见时，他才投手往后捋了下头发，手腕处的brosway手链跟着往手臂处滑落。
他左手插裤兜里，盯着刚刚那处出神了一会儿，把玩着兜里手机，懒懒的扫了下四周，原本拖拖拉拉不肯挪动的扎堆的人群才开始装模作样的进进出出，他收回视线，手指在兜里摸索着点开屏幕又点暗，如此往复五次后，他抬脚也往那边走去。
对面街区绕过一个小吃街后就是天街，他看着那人抬手把扎着马尾的皮筋拉下来，头发比之前碰到时短了些，应该是趁周末去修剪过了，但依旧看起来蛮长，往前快走几步，马丁靴踏在油柏路的声音他也可以捕捉到了，离得她那么近。
近到在等红绿灯时，她低手看手机时头发滑落下来，她用的洗发露的香味往他这飘，带着点苦又掺着点木质花香。
让他想到那天店里她也是这样的跟他错身而过。
他不敢妄动，用余光扫过，然后侧着身绕过一个人，站在侧后方，那股味道浓了些。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狂风暴雨卷入乌云里的鱼。
垂死挣扎，不知去处。
那红灯45秒，她在25秒时接了一个电话，才抬头看一眼红绿灯，而后低下头，用鞋底摩擦地面。
周嘉晨把斜挎包往上拉了拉，红灯20秒时，
他听到前面说一句，“我都说了不是了，有病没病。”
看的出来她没耐心，而后大概断断续续的骂了电话那头十几秒的声音，在绿灯跳出来的那一秒，她几乎是同时往对面走去。
周嘉晨呆在原地，没动。
看着她穿过人行道时迎风扬起的长发，转头看来往车辆时从黑色背心领口掉出来的银色锁骨链，看她走到对面边打电话，左手边打手势时晃动在手腕处山鬼花钱腕绳。
而他盯的她那么紧，盯到红绿灯的人群又轮过一波，盯到他不为人知的心思堂而皇之的暴露在五月末的连绵雨天里，潮湿，泥泞，破旧不堪。
收回视线松下一口气后往回走，而后掏出手机接听。
“司南”
……
“我今晚不过去了，要去林老爷子那边。”
……
“嗯”而后笑一声，“你朋友我不都认识。”
他在天街与另一条街巷处的方向转弯，而后钝一秒后回头，司南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过来。
两个人就那么明晃晃的打了个照面。
西门斐然。
对方也察觉到了他，也回头看。
一个肆意张扬，混世模样，一个热烈明亮，不染岁月。
两个人就那么对峙了两秒，周嘉晨先回过神来。
“司南，我一会打给你。”
他本该撂一眼后收回视线继续走的，可他偏不，从刚刚的尾随时就燥的厉害的情绪此刻再也无法忽视。
像是被别人窥探去了的珍贵一般的，他心里那股燥在见到西门斐然后烧的越发厉害。
他扫过他的周身，手里提一杯莲雾红莓，打包的。
对方也完全转过身来，对着他，又睨他一眼，先入为主。
“找女孩子挡刀，有劲没劲。”
“有劲。”周嘉晨嘴角扯着笑，话跟的很紧，几乎话音未落他就接，骨子里那副二五八万的模样又带出来七八分。
“有劲那你光明正大点，背后惦记算什么种。”
“你有种？”
手指捏着机身转圈，手机在手里把玩着，敛着眉眼，在话音刚起的时候抬手扫一眼他手里的袋子。
想起刚刚方弦乐电话里说让西门帮我带一杯莲雾红莓，断两秒，才开始跟那头讲一会买完不直接过去还要去趟1900，然后又跟那头劈头盖脸撂完话交代完差事后最后带一句狗东西。
狗东西。
周嘉晨看着对面西门斐然，也心里跟着默念一句。
西门斐然跟着他的视线也扫了眼自己手里，笑了。
“我有没有种我自个知道，但你”他笑着摇了摇头，才盯着周嘉晨慢悠悠的一字一句说，“挺没种的。”
周嘉晨敛了刚刚那股吊儿郎当的样子，站直身子，朝他走一步，往前倾了倾身子，话音放低，然后放话。
“那你就等着，看我到底有种没种。”
而后侧颜看了眼西门斐然，继续盯着他身后的那处地上映着的光圈。
“公主最后是不会喜欢骑士的，西门伯爵。”
“青梅竹马？”
他左手插在口袋里，又开始反复摁手机屏幕开关键，“两小无猜？”
他哼笑一声，他燥的那么明显，舌尖顶了下脸颊。
“老子最TM烦青梅竹马”
西门斐然也不怵，侧过脸也盯着他。
“你现在在她那里可没什么好印象周嘉晨。”
最后喊他名字的时候，像是在堵刚刚他叫他的那句西门伯爵，阴阳怪气的。
“你也知道自己多惹人议，先是让她处在舆论中心，她那么置身事外的一个人，你他妈还蛮足了劲儿的背后把她搞进来，你知道就我们年纪那事儿精主任找她谈过几回了吗。”肯定句。
“知道她检讨书写了几页了没。”
“知道她背地里被学校里那些人说成什么样子吗。”
“知道贴吧里她照片被p成什么样子吗。”
“小三？破鞋？爱抢别人男朋友的那女的？狐狸精？脚踏两条船？”
带着质问的，西门斐然只有最后这话是疑问句，带着答案问问题的疑问。
“还是仗势欺人，靠着你的喜欢明目张胆的去欺负你的”前女友”的坏女人。”
“坏女人？”
周嘉晨之前都不答话，最后才像是抓到什么重点似的扯着嘴角跟着重复一句。
皮笑肉不笑的。
五月的夏天蝉鸣在傍晚时才更加热烈，他俩正处在街巷的偏僻处，门店的后门，人少。
不远处有店家养的一条大黄狗，一直冲他俩吠着。
周嘉晨朝那边吹一记口哨，那狗也听话，慢慢的汪几声，伏在那，伸着舌头呵气。
“是挺狗的。”
西门斐然回头也跟着看那后门处一眼，而后意有所指的又回过头来看周嘉晨一眼，撞了下他肩膀，往前走了。
“喂”
周嘉晨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没动，也没回头。
“她……”
西门斐然被他喊停，掏出手机看一眼时间，还差5分钟，他皱了下眉头，觉得跟这傻缺在这浪费太多时间了。
没理他，先是拨通了电话，对面背景里漏出了些背景音乐，应该还在1900，但他依旧如往常一样问她在哪儿。
挂断后才看向周嘉晨那边，顺手把手里的莲雾红莓扔到拐角处的垃圾桶里，刚被这熊人搞洒了，想着一会从那边绕过去应该还有一家淡马茶坊的。
“她从没提过你。”
周嘉晨眼睛颤了颤，天生的红眼尾，眉星剑眉，却藏不住心里那一轮月亮。
等到身后脚步声渐渐远了，他才转过身来，掏出手机给司南发消息，说自己5分钟后到。
然后在那个充斥着喧嚣，明与暗交织里，跟她迎面撞上。
他知道她该有多怨他，才会回过头来骂他一句混蛋。
他站在暗光里，终于光明正大的迎上她看过来的目光。
“周嘉晨”
他今天被太多人叫名字了，只有这一次，像无数个碎石打在心上。
“下不为例”
他这样的人，从上学时便处在话题中心，高中后尤甚，那些背地里的暗戳戳的少女心事他也并非全然不知，只是觉得麻烦，一贯淡然处之，不承认不否认也不回应。
他以为只要自己心里足够明确，这样是保全自己和对方最好的方法。
可他忘记了喜欢这个事情，跟咳嗽一般，藏不住的，也并不是捂着自己眼睛不看她，旁人就看不出来。
那些每一次的擦肩而过，那些心痒难耐的想见，还有似是而非的余光里，都在透着我喜欢她，你看啊，我是真的很喜欢她。
少年心思本就难掩盖，是他高估自己了，还好，索性，她还不知。
他右手拿着手机朝她摆手，意思是出场费转过去咯。
她的手机刚刚好在他看过来的那一刻消息震动。
妈的。
方弦乐没看，依旧盯着他看了两秒，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这才倒退着走了两步才回过身子出门。
出门后的第一秒拿起手机看，盐舴安在旁边吃瓜也吃得起劲，凑脑袋过来看。
等她点开消息的时候还顺带讲一句，“刚那小子挺帅。”
没把方弦乐气过去，她应该揍那人一顿再走的，妈的，亏了。
他的头像是一张边牧照片，陨石边牧。
你已经添加ZJC为好友了，现在可以聊天了。
下面不是微信红包，就是转账，像是把所有心思摊开来跟她讲。
八百八十八元。
“哟，啥意思。”盐舴安脑袋搁她手臂上边瞅她，边跟她一起盯着屏幕。
“他祝你发？”
盐舴安把脑袋移到方弦乐肩膀上，“不会是看你头像是个财神爷才发这个的吧。”
话音刚落歪头等方弦乐回。
她心里刚刚在里面那股躁郁感又上来了，“神经病。”
屏幕关上，拉着盐舴安从学校那边穿过明福巷进入市中心那边，盐舴安在前面打电话问人都到哪了。
傍晚的风依旧带着白日的余热，她抬手把头发扎起来，丸子头。
前面的碎发挽到耳后，兜里的手机一震。
她站在路灯下，脸庞被屏幕映出一小块光亮，盐舴安的声音在前方断断续续传过来。
ZJC发来一条消息，点开。
-周嘉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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