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6073 更新时间：23-04-22 08:28
“周嘉晨”
挺行。
方弦乐看着对方刚发过来的那条消息，从胸膛里泛出一丝酸，随着眼里的光暗下去，那波涟漪也平息不见了。
盐舴安一路都在打电话，小吃街在她的周身沸腾着，热闹着，那些人群里言语，空气里的烟火气，在她抬头的一瞬间，化作了心里的一声叹息。
“嘿，西门。”
方弦乐抬头先看见了他，却是盐舴安先喊出声。
西门斐然看向方弦乐，两人目光相撞，路过的行人被撞他那么一下后小声的说声对不起。
他看着她，眼波流转，那一两秒的注视里，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敛下心底情绪，朝她俩走过去，路边的车灯，店面映出来的光恍恍惚惚，忽明忽暗的在他身上一一略过。
“没买到，我有点事耽搁了。”
他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她一眼，又看一眼在马路牙子边打电话的盐舴安，脚踩在路边的石墩上，声情并茂的跟对方扯皮。
方弦乐浅笑了下，看他被汗浸湿的鬓角，眉目清秀，“辛苦咯，小帅哥。”
西门斐然听她这样揶揄他，也不恼，食指曲起轻敲她额头一下。
正巧盐舴安挂电话，嘴里啧啧啧着过来，边说边抬头张望，“哎，哎，看看是不是我这个电灯泡最亮啊，是不是，是不是我最亮。”
方弦乐被逗笑，拽她胳膊然后勾住她脖颈假装威胁，“小安子，皮痒了你。”
盐舴安还不怕死的拍拍西门斐然的肩膀，不顾方弦乐的阻扰，边说边扯她挡在她面前的胳膊：“是不是看这一排路灯，属我最亮。”
然后被方弦乐闹着闹着一把抱住，“是啊，你最亮了，你就跟天上那星星，散发着万里光芒，收了您的神通吧，灯泡神。”
盐舴安听着这话不对味，却难得听方弦乐夸人，就也来了劲，开始上纲上线，“真的啊宝贝，那我和西门你最爱谁。”
方弦乐揽着她的脖子没松手，两个人身高差不多高，她的手臂松松垮垮的搭在她肩上，停顿一秒，先是看盐舴安一眼，才慢悠悠的移到对面的西门斐然那里。
他看过来，黑亮的眸子深邃炯灼，如这夏夜般张扬热烈。
却不知是谁的少年。
她就那样注视着西门斐然，话却是对着盐舴安说的：“爱你多一些”。
“嘻。”
盐舴安拍拍西门斐然肩膀，而后也学年级那三十有八聪明绝顶的年级主任语气语重心长，“西门啊，别难过，少年前途应当前程似锦，一点小挫小折算得了什么…”
西门斐然看着方弦乐，也不知他是听进去还是没听见去，看到她在他眼神看过去时偏过头去，那是一种近乎退缩的逃避。
盐舴安还在那边语重心长的，边说边挎过方弦乐的肩膀往前走，西门斐然走在侧后方，大概一个人的距离，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接起来看一眼走在前方的两个人，对方问他到哪了。
那家烤肉店不远，就在明福巷对面街区，走过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绿灯，直径走地下通道过去，碰到一家一鸣鲜奶吧，买两杯萌萌杯，一袋草莓酸奶和一袋芒果酸奶。
到那里时，座位只剩最角落里那一桌，店里沸腾着，服务员说楼上也有。
踏上最后一个台阶，方弦乐把草莓酸奶袋子丢进楼梯口处的垃圾桶处，抬头扫一眼楼上的格局，倒也宽敞，已经有几桌了。
然后看到盐舴安打了个响指，把芒果酸奶袋子扔到倒数第二排那桌，那桌人纷纷抬头。
“小林子，你他妈不是说在新百那家吗。”
后看一男生朝这边招手，盐舴安拉着她的手往那边过去。
男男女女的大概有四五人，她俩在最外面坐下，西门斐然坐在桌拐角处。
“林宿，你安姐想吃那家的布丁好久了。”方弦乐边说边伸手想拿附近的奶啤，西门斐然替她拿过开了口，然后插一吸管，放桌面上轻轻推到她那边。
做的低调又隐秘。
“哎呀姐姐，你又不知道商场周末有多火爆，等到我们叫号都得鸡打鸣儿了。”难为他了，语文59分的人能想出这个比喻，方弦乐咬着筷子尖笑出了声。
“算了，这家我也爱，他家的那个牛舌给我点了没。”
“点了点了。”
“给我罐啤酒。”
“不是让西门买喝的了吗。”
被提到名字西门斐然才抬头看一眼，林宿下巴朝方弦乐一指，他才反应过来。
嘴里边嚼着摇摇头，眼神示意别提了。
方弦乐默不作声的把盘子里的牛肉粒六个面都沾上孜然。
店里空调开的很足，她把滑落在手臂的长发捋到后面，那香味夹杂着油烟味的空气里，飘在西门斐然身边，他看她一眼。
把兜里的萌萌杯掏出来放她那边，这被眼尖的那伙人看到，“没我的啊，西门。”
最里面那个女孩子撑着脸颊看着，边用手臂捣捣旁边的女孩子，一起应和，“就是就是。”
方弦乐事不关己的把小菜放到铺在小碟子里的生菜上，夹一片土豆片边缘烤的有些焦黄，头也不抬的回：“来我这拿。”
又夹一片牛肉放上去，卷起来，手撑在桌子上放到嘴里慢慢嚼着，才抬眼朝桌里面看过去。
那女孩撅撅嘴，朝旁边使了下眼色，意思惹不起。
“哎呀，干嘛呢，别把我们帅哥美女的吓着。”
“这叫什么，我下次给您们都买全了行吗姑奶奶们。”
林宿是个会看眼色的，就差给他们这枪语弹炮一来一回间作揖了。
盐舴安看着觉得好笑，心里骂一句怂货，也装模作样的开口：“西门，怎么也没我的呀。”
西门斐然刚要开口说话，方弦乐把另一杯也从他裤兜里掏出来放在桌上，连同另一杯推到桌子里面。
全桌人都看着她，以为这公主脾气又矫情的大小姐还不得又怼几下。
只有盐舴安悠乐悠哉的拿过，先拆下面的酸奶，然后看旁边的方弦乐一眼，又拆开另一半里的麦片谷物倒进酸奶里，把小勺也拆开，递回方弦乐那边。
方弦乐也不客气，顺手拿回自己跟前，依旧沾着牛肉粒的六面。
那边禁了声，各自互相用眼神交流一通，朝那边努努嘴，才开始动筷。
“西门，怎么也没有我的呢。”林宿也来凑热闹。
“滚。”
还没等方弦乐开口，盐舴安先压不住了，“有你什么事。”
西门斐然被这一通阴阳怪气后，放下筷子，往后靠在椅背，朝左侧方弦乐扫一眼，那人风轻云淡。
小没良心的。
“那我跟西门共患难的关系，不值得一杯酸奶？”
林宿边把烤的油渍渍的肉片翻面，边拿着镊子的那手抬起来以表决心。
“你那油沫子溅我衣服上，今天让你躺着出去。”
盐舴安拿起筷子点着他，顺道从方弦乐面前夹一生菜。
“哎呀姑奶奶，”林宿吃瘪，“我跟西门什么关系是吧。“
西门斐然笑了下，很短一声，拿过他面前的一罐1664，啤酒盖儿启开时气泡儿争先恐后的往外冒。
“那正经女朋友跟兄弟还不是手心手背。”
“你他妈有病是不是。”方弦乐这才把筷子往盘子里一戳，这一声把她左右的人都吓住了。
她筷子插在盘子里的那片生菜上，一直盯着林宿，直到盯到对方心里发毛才接着开口。
“都他妈跟你说不是了，是不是欠你。”
林宿不顾她说什么话，在那边继续翻肉片干苦力，偷着笑，边乐还边瞅方弦乐，“不是啊姐姐，你问问在座各位，贴吧里那些嘴你的帖子今晚是被删的一个都不剩啊。”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朝她那边看过去。
“这证明了什么，证明了我兄弟还是护短的，见不得你受欺负…”
他还没说完，被方弦乐站起来扔一筷子，“有完没完你。”
林宿察觉她有点恼了，也不逗她了，双手举起投降的时候，往西门斐然瞥一眼。
那哥手肘架在椅把上，双手交叉成塔状，翘一二郎腿，待了个两三秒，把腿放下，往前挪了下椅子，拿起那罐啤酒放手里把玩。
“西门一直跟我们在一块啊，他能做什么。”
盐舴安嘴巴里嚼着，说的话也有点含糊不清。
“你看，安子都知道你俩在一起了。”
林宿手背拍手心朝着盐舴安那边拍两下，意思终于有个明白人了。
然后被盐舴安也扔一筷子，他伸手挡，“干嘛，你自己说的。”
“林宿，你也就只剩被筷子砸的智商了。”
里面那女生听不下去了，也替他捉急。
“不是你刚刚说他俩在一起的吗，砸我干嘛。”
边说还边瞅西门斐然和方弦乐一眼。
“还没有。”
西门斐然捏着啤酒罐瓶身在手里打转，抢在盐舴安起身说话前开口。
盐舴安刚咽下最后一口准备火力对战林宿，被他打断。
叉腰站在那里，对着西门斐然点点头，“还是我们帅哥有担当，是吧。”
坐下的同时用手肘戳下旁边不做声的方弦乐。
她现在很头疼，好像所有的人都在扯她的事，扯她跟这个人，扯她跟那个人，都没有人开口问她是不是，作为当事人的她到底是不是，有没有这种事。
“我都说……”
话还没说完，一杯莲雾红莓放在她面前，她被打断，猛地抬头。
十几分钟前刚给她发消息做自我介绍的人就站在了她面前。
她仰着头看他，周嘉晨也回看。
只他这一眼，方弦乐像是卸了气一般的坐在那里，刚刚一肚子反驳的话卡在喉咙里。
只是侧仰着脸盯着他看，看他下颌线，高挺的鼻梁，看着她时眼角还泛着红，平白的让人觉得他眼神蛊惑，装着一腔深情。
离得近了他身上的那股乌木沉香的味道格外浓烈，让方弦乐眼底那缠绕潮湿的心思开始慢慢晕开，谁也不知，化在这26度的冷空调气里。
桌子那头已经开始小声议论，周嘉晨穿一黑T，衬的他有些邪。
方弦乐先回过神来，看了眼桌上，视线又移回他脸上，轻挑一下眉，问他这什么意思。
那人才站直身子，手插回裤兜里，“赔罪。”
先是侧脸看了眼旁边的西门斐然，接着转回方弦乐那边，“弄洒了。”
西门斐然听完闭了下眼，心里估计刀了他的心得有千把万回了。
方弦乐盯着他看了两秒，天气太热的缘故，他的眼角红的有些浓，眼眸却漆黑明亮。
方弦乐顺着他的话看了眼西门斐然，再也没看他，转回身子。
“嘉晨哥。”
有人喊他，女孩子。
他没动，好像还等着她说点什么话。
那边又有声音传过来，细碎的，夹杂着惊呼。
“一杯赔罪啊，这么没诚意。”
在周嘉晨准备走时，她才接着开口，然后拿过那杯莲雾红莓拆吸管，喝一口，还冰的。
“我点…”
他抬手数了数在做的几位，“七杯”
方弦乐没动，西门斐然抬头看他一眼，也跟着看过去。
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周嘉晨笑一声，掏出手机开始办事，那边在喊他第二声，他抬头朝那边招一下手，示意一会。
“还有鸡汁汤包和糖芋苗。”
周嘉晨手怔了下，看她一眼，那杯莲雾红莓下去了一小半。
离得他近了，方弦乐能听得到他自胸膛里发出的笑声。
“行。”
那边喊他第三次，他先对她说一句点好了，扫视在座的每一位，才抬脚朝那边过去。
他刚走，这一桌八卦之心就按耐不住了。
却都不敢出声，周嘉晨来这一遭，连盐舴安和林宿这种热气氛的也打了个措手不及，安静的坐在那里你看我我看他。
林宿对着盐舴安pici，嘴型问什么情况，盐舴安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意思她也不知道。
要说方弦乐跟西门的话，她还多少了解，毕竟她一周有五天是跟方弦乐凑在一起的。
而且西门这样的男生也不像是有事情藏着掖着的，他对方弦乐的那份心思圈子里或多或少都能品出来那么点意思。
但……
但周嘉晨这大佬她不熟悉啊，人没见过几次，听说是高二下学期转过来的，一来就在学校里引起不小轰动，长成那样也就算了，关键成绩还他妈特牛，瞬间挤掉了各路校草帅哥，成为清北一中热搜第一。
而她这个姐妹，就跟被附魔了似的，自此跟着这个人的名字搅在一起。
你要说那人不知道吧，那她也是完全不信的。她见周嘉晨的每一次都觉得对方心里藏着九曲十八弯的心思。
混蛋。
方弦乐说的一点也没错，在她心里，他还是觉得西门斐然这种根正红苗的男孩子跟方弦乐更搭一点。
这边鼻观眼，眼观心的，上来的牛舌还在烤着，每个人心里的八卦之魂也好像滋滋冒着。
那边也不安生，盐舴安趁着喝东西的空隙朝身后小瞥一眼，加上周嘉晨大概是三个男生，有四个女生。
哟。
帅哥身边也果然莺莺燕燕啊，让她更坚定了方弦乐还是跟西门最搭这个想法。
在她第三次偷偷朝那边看时，碰巧周嘉晨也朝这边看过来，她吓得一激灵连忙回过头去。
方弦乐察觉到问她怎么了，她用筷子夹一小菜放嘴里，憨憨笑着说没事。
方弦乐看了眼她后也朝她刚刚看过去的方向看一眼，跟那人视线就那么对上。
像是夏季闷在乌云里的响雷。
两个人谁都没移开视线。
空调即使开着，店内的温度依旧很高，她后背被头发盖着出了一层薄汗，皮筋刚刚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西门斐然说帮她去前台拿，她拦住他说不用。
然后她起身，说顺便去趟卫生间。
盐舴安看她一眼说让她去去快回。
她下楼去找前台，要了一根皮筋把头发盘成丸子头固定，正踌躇着出门透口气还是回去时，余光扫到身后一角。
她侧身给店员让路，那人也跟着她让，然后她抬脚走出店门，夜有些浓了，外面的风吹过来有些凉，让她在店里发胀的脑袋有些清醒过来。
她往前走出一小段路后停住，那是一个小广场，还有跳广场舞的队伍，不远处坐着附近小区的人凑一起唠家常，小孩子们追着对方打闹。
她没回头，喊他“周嘉晨。”
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住，没说话，也没答应，好像两个人心知肚明一般，又互相拉扯着。
“应我。”
“嗯，我在。”
听她提出要求后他才应了一句，好像这样被卸下去什么重量似的，她转过身来跟他面对面。
“你是不记得了，”她深吸一口气，接着说“还是明知故犯。”
他微低着头，不看他，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情绪。
“嗯？”
“我看你这样子不像是不记得了。”
“你周姨让我问你过得好不好。”他在她逼问的第一句后岔开话题，单枪直入。
他太清楚她的软肋在哪里了。
换她说不出话来，她觉得这夜怎么这么他妈的凉，衬的她心里发热，还燃着火，又燥，思绪被打乱，眼前人似远又近。
“不要问我好不好，你不是已经见到我了吗。”
她停顿一秒，“你觉得我过得好不好。”
他没答，拇指磨着食指第二骨节处，抬眼朝她看过去，黑暗里的她显得更加单薄，好像只要他一眨眼就会像无数个日夜前，销声匿迹。
“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你要什么公平？”她情绪有些被激起来。
“我没有一个日夜是放过我自己一马的，那你呢？”
声音不再清清冷冷的，掺了一些情绪在里面。
“他被断定精神病症状，不会被处于死刑。”
“我不关心这个！”她情绪有些激动。
周嘉晨往前一步走，听她皱着眉头讲话，“我不是问你这个，从那一刻起，我就再也没有这个家人了。”
“那你奶奶呢，你两年了不回去看看她老人家。”
她眼睛看过来，清亮的如同星月，好似镜中神女，闭上眼时，一滴泪滚落。
“为什么不是我。”她声音哽咽，他进一步她就退一步。
“为什么不是我去，为什么不是，为什么不是我！”
因她这声，不远处有人陆陆续续看过来，以为是吵架了的小情侣。
“我恨我自己是因为我不在那里，我**乏术，为什么，为什么你在，你还一样没能拦住她。”
周嘉晨听得出来，她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着牙说的，难怪她怨他。
“周嘉晨。”
她喊得他这声有些委屈，好像这两年他不在时受得委屈都压在这一声喊里了。
他进一步，她依旧往后退一步。
“那我呢”
“她出事我是要负责任。”他深吸一口气，眼睛牢牢盯着她，接着回，“但失去你这种代价。”
他开始朝她走，“失去你这种代价，对我来说是不是也太大了。”
“我不是神明，我是拯救不了众生，也爱不了世人，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至少，”他站在她的面前，抬手拇指拂去眼泪，
“至少让我在你身边吧。”
“你这条命是我给的，记得吗，我跟你说过，所以你得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好好呆在你身边，守着她，护着她，陪着她。”
方弦乐听他一字一句打在心上，那是多少人的盛夏啊，她自此之后，再无盛夏，也再没有光了。
“周嘉晨，我已经都要忘记你了。”
突如其来的情绪打得她有些懵，她指尖握在手掌心发紧发疼，而后松一口气闭上眼，任由自己坠入过往里，坠入这透着七分凉薄的夜里。
记不得你，就不会记得那些时光，暗得还有明的，潮湿的，肮脏的，热烈的，破碎的，红色，警笛，人群，空调打在后脖颈是至极的冷。
她生命里有那样明媚而过的一个人，跟她说着以后我们努力要做很好的人啊，陪她看过无数次日出晚霞得天台，甚至是明里暗里的少女心思，都如数的落在同一个人身上。
他往前一步揽她入怀，抱的她那样紧丝毫不敢松懈，他说你忘不掉我的方弦乐。
我走了很远的路才走进你心里，打败了那个人才在你心里占有一席之地，彻彻底底的失去过你一次，已经够了，你该对我刻骨铭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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