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5171 更新时间:08-11-16 18:04
当夜的接风宴同庚寅所讲的一样----痛苦万分。交际应酬直累得我腰肢酸痛手脚发麻,而那满座信口谄媚的进言奉承更是堵得我心口怨闷黄连在喉。觥筹交错,鱼龙混杂----劝酒的,搭话的,挑衅的,甚至动手动脚的我皆一一笑过,唯独借机斜眼,愤然地看着座上红光满面的一人。
深紫绣金长袍,发竖环佩如云,冠玉面,英秀容,笑眼携俊,长眉勾峰,可不是先前对着我予取予求的某个“根淫胚子”嘛!
“色胚,你倒是舒坦。”我冷哼一声,仰头灌下一盏热酒,咂舌间周遭又起一阵啧啧之声,内容无外乎是一些惊艳阿谀之言。
我眉头更皱,拄着脑袋靠上了椅背。
正待静闲,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娇笑:“呵呵呵,铃儿小的时候就便常听人谈起仙子,说净道有位佳人,一笑摄人魂,一语袭人思,今日一见果然非凡,看这满座文武都为朱石仙子所倾倒的样子,铃儿真是惭愧。”
我心下苦吟一声,面上却始终笑着应付:“不敢当,金铃夫人可算得上天上地下难得的美人,鄙人一介莽夫,怎么好相提并论呢?”
“呵呵,朱石自谦了。”温婉的美人坐在庚寅一侧,面上始终挂着自作聪明的笑意,“听说朱石仙子每奉兴致欢悦的时候都会屈尊献舞丝旋,”她环顾四周,“不知这在座的能否一睹风采呢。”
“这---”天杀我也,这胳膊这腿能竖着便已是奇迹,跳舞?跳皮影戏还差不多。但若拒绝,却正反了她话中‘兴致欢悦’之意,是为实实在在的不敬----“这可---”
这可如何是好?
“看来朱石仙子没有什么兴致呢,也难为了,咱们就死心吧。”
“铃儿,胡闹!”彼人不心疼,自有心疼人。我心笑着看向庚寅,看他如何替这出正宫与情人相争的戏码收场。
“朱石仙子旅途劳顿,你怎么可以这般无礼呢!”
金铃听罢眼角一扬,“夫君,妾身也不过是瞻仰朱石仙子的风采,想过一过年少时积攒的眼瘾罢了,况且,也不光是我,”她转身向宫娥招手,后者抱来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金丝绒的棉衣层层叠叠,只露出了一双白嫩嫩的小手,“夫君,咱们的孩儿也定会记得这一天的,有仙子降临寒舍,三生不忘啊。”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妇人,我连连冷哼,一挥手抖出了袖中的丝旋,对着早已面露怒色的座上之人说道:“金戬大人不必再劝,金铃夫人也是好意,何况还有小公子在,也罢,鄙人只得献丑了。”
庚寅眉间稍蹙,忧虑之情流于言表:“澈----朱石仙子,当真?”
“当真。”
见我不再动摇,男人无奈地弯起嘴角,“今日朱石仙子赐我儿丝旋之舞,在下敬仙子一杯。”
“恭敬不如从命。”
白玉的酒盏握在手心,一边还停着他久不愿离去的手指,我诧异,瞪着眼珠子看向那手的主人。
他微微一笑:“朱石仙子辛苦了。”
酒汁摇移,霎时间杯盏剧颤,更自玉壁上传来一股淳厚的暖流。
灵息?难怪笑得如此奸佞。
心头漫起甜甜的蜜水来,我斜唇一笑,就着两握的姿势将酒水一口饮尽。底下忽而一阵骚动,我斜目而顾,却见金铃白了一张漂亮的小脸,似乎正因着自己棋差一着的失策而懊悔不迭着。
“金戬的酒水果然香甜,哈哈哈。”我但笑着丢开酒盏,自觉周身的灵息已因着那脉温和舒畅许多,一甩袖,一缕丝线便似长箭破袖而出,直直地撞上了左侧的钟琴。
“当咚-----”琴音一声划破筵席当空,惊得满座文武皆鸦雀无声,静默而坐。
“鄙人起了一个音,”我指头一勾,又次敲响了乐师的太鼓,“接下来的就看你们了。”
七弦琴前的老者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微微颔首,弓指勾动了琴弦。乐音如流水泻下,带着我随波逐流。丝旋环绕浮动,在腰间划出一道优雅的圆弧,弧线忽而纠成蛛结,引人惊呼,忽而又各自散开,如云如雾一般笼罩在金碧大殿上空。
大殿的灯火太过灼目,晃晃然摇乱了双眸。眼角生痛,我懊恼地扫灭四角八盏大明火烛灯,烛火逐暗,隐去了人面无数。
“瞧你们的龌龊模样,你爷爷我看着反胃。”我在心底暗骂一句,却又转身对着黑压压的人影回眸巧笑。
-------厌恶归厌恶,朱石仙子的招牌却是万万糟践不可的。
低吟宛转------
寻慕兮遥指,佳人兮如伊始。
量月兮相尺,千千兮难触指。
鸿鹄兮振翅,昂昂兮咏天诗。
苦蠪兮愁思,辘辘兮怯启齿。
唱一曲思慕之歌,念得是-----竖着手指指向我倾慕的远方啊远方,那里有个美人一如从前的生活啊生活。拿把小尺子对月亮量巴啊量巴,距离有千万里远连个手指头都摸不到啊摸不到。一只美丽的天鹅展开了翅膀啊翅膀,昂着优雅的脖子唱一曲天诗啊天诗。有个癞蛤蟆天天看着他爱慕啊爱慕,即使饥肠辘辘也不敢开口嚼巴啊嚼吧。
曲名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且笑着绕喉,突然听得座上噗嗤一声,庚寅已经乐弯了腰。
“笑死你活该,”旋转飞舞,我扭过头去不看那个笑走了型的人儿,“还是你的小儿子有趣。”
小娃娃正乖巧非常地坐于母亲怀中,一双圆目乌溜溜地大睁着,显得异常兴奋。
“是因了这漫天飞舞的红丝线而花了眼了吧。”-----我心头一乐,轻柔地向那小娃娃丢出一股丝线,艳红的流云编织出兔儿的模样,把小小金戬乐得咔咔直嚷。尚未长出乳牙的小嘴呵呵地咧着,还时不时地自嘴角淌下写哈喇子来。
小娃娃也可以做出如此猥琐的表情来?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老的不尊,小的居然也是个小色胚。”这么想着,我心底里却越发欢喜这小娃娃,玩心一起,即就着转身的瞬间挤脸扭出了一个夜叉鬼脸来。
不知这娃儿会不会喜欢。
“哇-----”一声婴啼划破长空,成功地刺破了我的大胆儿。
手一抖,脚一软,丝旋也啪啪落了地。
“小公子怎么突然哭了?”“小公子不哭啊不哭。”
“哇-----”
“晨儿,娘亲抱---”
“哇-----”
我吐吐舌尖,提袖收回丝线:“各位请见谅,小公子怕是被鄙人的长丝吓着了,鄙人罪过。”说罢抬头朝庚寅眨巴眨巴眼睛,其人露出一脸了然的笑意,竖起左手大拇指躲在酒盏后头悄悄摇晃。
“多谢金戬大人海涵。”长作一揖,嘴角又浮轻云。
正待起身,忽而一阵眩晕袭来,麻木自双膝开始蔓延至全身,我趔趄一记,向后倒去。
该死,庚寅给的那些灵息,用尽了。
“澈儿!”
真不赖-------焚花砖的地板不冷也不硬,戳一戳还弹性十足,我费力地抬起头,正对上了一双茶色美眸。
“美,美人~~~~~”
“澈儿!”
“美人~~~~~”
“我是庚寅,澈儿,要紧吗?”
“想,睡觉。”
“唉?”
“我好困。”我喏喏出声,垂着脑袋埋入了他的胸口,“困死了。”
意识逐渐迷离。恍惚间叽喳喧哗如魔音灌耳-------女子的惊呼之声,男人的劝慰之声,婴孩的啼哭之声,鸟兽的顿散之声,一团嘈杂又添作了一团乱。我头疼地皱起眉,将脸埋得更深。
深夜稍寒,身子却温暖的不行,耳边传来熟捻而温柔的低语声,一字一字,皆是沉溺甜蜜的呢喃。
“澈儿澈儿,”轻柔的唇吻落在腮边,“累了吗?累了就睡吧。”
“吵----”我摇摇头。
鼻尖上又是一热,伴随着亲吻的啧啧声,“小懒猫儿,现在还吵吗,没人会来打扰你了。”
“嗯。”
身子轻轻颠簸,是被人抱在怀中行走的舒适。我亦无暇再顾及其他,颈项一歪,垂首安静迎接梦神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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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睡去了多久,待我睁眼时月已偏西,一片银辉流泻于湖面之上,泛着点点白凛波光。
等等,湖面?
我猛然惊起,瞪大了眼珠看向四周。
水杉围就的梨形湖塘,水清薄雾缭绕,湖上水鸟依依,双对浅眠正欢。
“那是鸳鸯,喜欢吗?”
叫人宽心的温暖自背后传来,听着环抱之人熟悉的语调,我终于长舒一气向后靠去。
恋人的怀抱总是让人依恋不已,血脉流泻的情香漫延着温存,唤起人心无厌的追寻。
“鸳鸯?那夫妻同契的鸟儿?”
“是啊,喜欢吗?”
“很好看,不过-----雌雄一对,倒像是在讽刺那些有爱而不得之人一样。”
“有爱而不得?”庚寅诧异地捧起我的脸,“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其实鸳鸳也可以死生同契的。”嗓音渐渐弱去,我自觉脸颊的烘热,急忙低下头去。
庚寅眉目稍窒,喃喃自语,“鸳鸳可以同契------”顿悟,“澈儿是想和我订下生死契吗?”
“什么生死契!”我恼怒,“我的意思是----”
他打断我:“我明白,你刚才----那个什么的时候说给我听了。”
“啊啊啊啊,太肉麻了。”
“澈儿。”
“啊啊啊啊。”
“澈儿,”他牵起我的手,“我该怎么办,真想把你嚼碎了。苦蠪兮愁思,辘辘兮怯启齿。我是不是这只癞蛤蟆?”
天晓得我的脸颊早已红成了酱爆狮子头,勾人食欲也在所难免,只是-----“刚,刚才不是吃过一回了吗?”
“咳咳。”我哑然抬眼,正敲捉到了某人面上一闪即逝的红晕,“我所指的不是这件事,澈儿,我们订一个生死契吧,我说真的。”他握紧我的手心,“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澈儿,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等我,好不好?”
“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些来了?”
“刚才我见到了你手臂上的一枚火焰记,是赤沁子留下的吧。”
“那还不是为了你。”我嗔怪道。
“你错了,那是他给你定下的契,”他停下来抚摸我的长发,“澈儿,知道吗,其实大家都很害怕,而今乱世当头,相识的人都害怕丢失了彼此,赤沁子是这样,我更是一样。我们也定一个契吧,这样就不怕散失彼此了,嗯?”
眼底泛起潮热的湿气,情动的燥乱嚷人难以自持:“庚寅,以后不要再迁就我,想做什么就做吧。”
“澈儿----”耳边响起一声叹息,我心头剧颤,闭着眼凑上了那弯满载忧虑的双唇,唇齿静默相贴,不再是激烈的缠绵。
心有戚戚然,眼角也难自禁地蕴出了泪痕,害怕-----我又何尝不是。而今九道已呈昏聩崩烂之势,赤沁子也好,神帝沨炎也罢,谁人不在耗尽心力试图力挽狂澜呢。只可惜众生疏途,万民之力亦不过是沧海一粟,我与他,他与他,他们与她们,又有谁能猜到彼此的结局?宁静甜美的相守来得突然,那么分离呢?无法预见距离的路途,尽头又刻写着怎样的字句------
奈何相遇?奈何相忘?
还是----形同陌路。
不敢想,不愿想。
他的野心是什么?
“庚寅,告诉我,你的野心是什么?”
“是你。”
我怔然,“那好,我们或许需要一个撼天动地的生死契,千年万年都不能淡退。”
“好!”
他抬起手掌与我五指相贴,不知从哪又抽出一根红线来,将两根小指紧紧相缠,“准备好了吗?”
“嗯!”
“澈儿,”他突然转过脸来看着我,眼底泪红隐隐,看得我又是一阵心悸,“从现在开始就不可以再后悔了。”
“嗯!”
缠绕在指根的红线逐渐收紧,利刃似的,生生的斩开了皮肉,两股赤流缓缓淌下,在掌心汇成了一湾洪湖。
“诸天之灵锲鄙情愿,歃血立盟,生死同契,山走海移,永不相忘。”
像是感应了盟咒一般,掌心胶浊的鲜血滚滚翻腾,逐渐渗入了彼此的手心。指根红线铮声断裂,只在皮肤上留下了一个殷红的印记,环扣宛似一双血玉的指环,夭然交融。
“好了,以后无论分隔多远,只要这双手还能碰触在一起,我们就不会散失彼此。”
“如果碰不到呢?”
“天命使然。澈儿---”他不再说下去,我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天命使然,只要-----不忘却彼此。
我仍在呆呆地看着指上的红环,庚寅又自穿过五指与我紧紧相握,“过几天就是尘道的贞月之夜,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珖洲游玩,怎样?”
“你说怎样都好。”
--------------------------------------------------下章预告------------------------------------
正纳闷间,忽见房梁上垂下一块绸纹的帕子,上书:“出轻雪小楼右行百步,所寻之物不可用耳听。”
不可用耳听?岂不是“闻”而无“耳”,那便是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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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这贞月之夜是专留给善男信女的打情骂俏之夜,这位小姐看你长得那么好看,想必是情郎满身转了吧。”
我皱眉:“我是男的。”
“哦,哦,哦,瞧我的烂嘴,这位公子这位公子,看您一定是出来寻觅佳人的吧,哎呀呀,咱们珖洲什么不出,就是美人多啊。”
“哦~~~~~~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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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手中的蜡烛快要被周身刻意挤闹的游人煽灭,万事不动的我此刻竟也着急了起来。
“哎呦,看这美人!”眼前突然晃过一张黄木的面具,来者口气扬扬地叫嚷着,几欲吹灭我手中的红烛,“要是这红烛在我这里灭了,美人,咱们可算的三生有幸啊,哈哈,呼-----”
“混蛋,”我一个甩袖朝他面上打去,谁知袖风一动红烛灭得更快,一缕青烟袅袅升起,烛心上只剩了红星一点。
愤愤地闭上眼,我长呼一口气,“这位公子,看来我和你-------”
“哎呀呀,是谁挤我-----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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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寅,那时候我也来过尘道找你,可是有人告诉我说你已经死了。”
“我的确是死了。”他摸摸胸口,“我杀了住在这里的一个人,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心也给弄死了。”
--------------------------------------------------------开始废话--------------------------------------------
我还以为录取通知书拿到了就会轻松很多。
放P-------------
我不骂人,我不骂人,我是文明的鸭。
哎呀呀,打了一个下午的字,手指发酸。
看文的同学们有没有奖励给我。
给个棒棒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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