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388 更新时间：20-03-09 21:57
“为什么要问？你知道答案。”
赵新成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却忘记了衣服早已湿透，像冷冰冰的爬虫类，紧贴着温热的皮肤，不但不能为自己带来一丝温暖，反而无情地汲取原本的体温：“好冷啊！”
和百感交集的赵新成相比，周渝信冷静得可怕，他虽然不能理解那复杂纠结的感情，却不妨碍他们拥有同一个目标：“他逃不掉，只要找到媒人。”
“即使找到媒人，也定不了陆一鸣杀人的罪。”在小巷尽头回望，赵新成看到了一只潜藏在黑夜中的贪婪巨兽，在人类无穷无尽的欲念滋养下逐渐壮大，用通红的兽眼与他对视，蠢蠢欲动，企图种下罪恶的种子，让他堕入永无天日的深渊。
榆树村是位于大龙镇西边约20公里的一个小村子，得名于村口那棵盘根错节的老榆树。和摇摇欲坠的老榆树一样，整个村子也是暮气沉沉，一路走来尽是年纪稍长的村民。汪成林的目的地便是这里，寻找买主并不难，不过尺寸之地，有点风吹草动，不用片刻便能传遍整个村子。说起冯老太，村民都是一片唏嘘，她是榆树村有名的低保户，这是一个命苦的女人，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独自拉扯着一双儿女长大，谁知正值壮年的儿子竟遭了车祸，虽废了一双腿，但总归还活着。这一辈子眼看着要熬过去了，谁知还是躲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局，唯一的儿子还是不小心落了水。冯老太眼睛都要哭瞎了，醒着梦着皆是自己苦命的儿，孤孤单单，冷冷清清，便起了给他配阴婚的心思。
当赵新成和周渝信找到她的时候，老态龙钟的冯老太正颤颤巍巍地给自己还没过百日的儿子供饭上香。看她步履蹒跚、老态毕现的样子，赵新成不免有些心酸和同情，赶忙上前去扶：“老太太，慢着点，小心别摔了。”
也许是上了年纪，冯老太一副耳不聪目不明的样子，眯着眼睛摸索着来人，连声应着：“好，好，好。”
等到几个人都在低矮狭小的堂屋里坐了下来，冯老太也没搞明白警察来找她有什么事情，在老人家的观念里面，为自己心爱的儿子配阴婚并不是什么错事，再说了，都是两厢情愿的事情，任谁也管不着。这会儿，她手里还一刻不停地绣着鞋面。
因为怕她听不见，赵新成只能贴在冯老太的耳边大声喊着：“老太太，你歇一歇，这样下去眼睛还要不要啦？”
冯老太只是笑着点头：“好，好，好。”可手里依旧飞针走线，一点也没停，嘴里还念叨着：“一个鞋面可以赚五毛钱呢！”五毛钱，放在现在的社会，可能掉在地上都没有人捡，但对于冯老太而言这是她仅有的养家糊口的手段，也是她将一双儿女抚养成人的本钱。
向来心软的赵新成当下真是感同身受，鼻尖都有些发酸，也把自己来此的目的给忘得差不多了。不过，周渝信一点都不会觉得同情眼前这个老妇人，他甚至觉得这个女人在做戏，还特意走上前去在她的眼前挥了挥手，试试她到底是不是真的老眼昏花。赵新成立马就甩了一个白眼过去，咬牙切齿地威胁：“礼貌！”
好像真的看不太清楚呢。周渝信冷哼了一声：“眼睛虽然看不清楚，但是您穿针引线的活儿倒是做的不错。”他没有特意提高音量，但是冯老太却立马反应了过来，回答道：“老太婆我做这个有四十多年了，闭着眼睛也能做。”
赵新成想了半天，终于委婉地开口：“老太太，您儿子···这个阴婚啊，是封建迷信，您还是不要弄这个了。”
“什么？好，好，好。”到了赵新成面前，她又成了那个啥也听不清的老太婆。
眼看着对话进行不下去，赵新成真是心焦啊，幸好冯老太的女儿冯美华及时回来了。说到这个冯美华也是一个可怜的姑娘，从小没过过好日子不说，长大了还要受哥哥的拖累，三十多了还没找到对象。经年累月的，心里可能也积攒了不少怨气，这会儿回家不说给哥哥上个香，连瞧都不瞧一眼。冯老太的脸上的表情也是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但她一句话也没说。
“冯小姐，你哥哥阴婚的事情你清楚吗？”对着这个明显有些亲情淡薄的人，赵新成问起来心理负担少多了。
冯美华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但脸上却有一丝不安：“知道，都我妈弄的，你们是警察，怎么了？”
不安？难道有鬼？赵新成接着问：“既然是阴婚，那媒人是谁你知道吗？”
“知道啊，就那个叫王军的嘛。”还是不耐烦的语气，但整个人已经放松了很多，甚至颇为理直气壮：“也不知道我妈从哪里认识的，诺，号码就在那墙上写着呢，怎么了吗？我记得配阴婚不犯法呀！”她指着堂屋泛黄发黑的墙，上面有一串已有些模糊的号码。
周渝信的记性很好，他看了一眼就认出来和李晓茹说的王军的号码是一样的，但是已经打不通了。看来通过买家寻找王军果然是不现实的，他们已经错失了先机。不过早有预料的周渝信一点都不觉得沮丧，他现在对冯家的两个女人更感兴趣。”
而赵新成也寻不出话来反驳冯美华，因为尽管配阴婚是一个封建陋习，甚至滋养孕育了罪恶的尸体买卖利益链，但其本身不构成违法犯罪。他只能摸摸鼻子，解释着：“配阴婚确实不犯法，但是，买卖尸体是犯法的。”
这一说，冯美华倒没怎么样，有些耳聋的冯老太先急了：“我们没有买卖尸体，这···我们这是两家都同意的，八字都配过，彩礼啥的一个也没少啊。”
“同意？谁同意的？”赵新成赶紧追问：“彩礼又是什么？”
冯老太却怔住了：“这，这，这，我一个老婆子，也出不了门，都是交给王军办的。彩礼，我们家里穷，就老婆子自己绣了双鞋子，再加上一点钱。”
赵新成知道买卖尸体，价格向来不会便宜，起码要上万，绝对不会是“一点钱”，立马又问：“一点钱是多少？”
“八万块。”冯老太回答。
八万块，也许并不算多，但是对这个一贫如洗的家而言绝对是一大笔钱，也许是冯老太毕生的积蓄，她们怎么这么舍得？不谈家具了，这个家看起来连吃都吃不饱，居然直接跨过生理需求跳到情感层面了？
周渝信兴味盎然地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冯小姐，你哥哥是怎么死的？”
“淹死的。”冯美华回答得很干脆，眼神却有些闪躲。
“刚进水的时候，他会拼命挣扎，会喊救我···妹妹，但是很快他就没有力气了，只能慢慢沉下去，一点一点，然后彻底死亡。当然，他不会立刻浮上来，会在漆黑的水里呆上几天，直到泡得苍白肿胀，带着腐烂秽臭的气息，才会漂上来。···是这样淹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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